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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悟不迟到---关于大铜章的解析与思考(作者:罗永辉)


   国学巨匠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开篇即是:“词以境界为最上”的精辟高论,紧接着便是“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他是说词,我觉得一样可以用来说大铜章。
  境界是什么?境界是魂。有了境界才会形成高尚的格调,有了境界有了格调,作品犹如有了魂,沁人心脾,深入人心。
  什么是大铜章的境界?我以为不是创意,不是构图,不是雕刻,不是工艺,不是表面处理,而是它们与铜材的互融、契合,是艺术家“用铜说话”,是物化了的人的精神和灵魂。
  大铜章就是大铜章,它有属于它自己的思维和语言,有属于它自己的容貌和性格。
  大铜章的创作不是随心所欲的,它是在材料特性和加工工艺的限制下完成的。一般情况下,人们抵触限制,欢迎宽泛。限制让人觉得不自由,不舒展,很无奈。但有时也未必!
  中国的唐诗宋词有着极为严格的诗词格律,而中国的文人骚客恰恰是在这种近乎苛刻的限制下把文字做活了,为我们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不朽诗篇,使得那些苛刻的格律也成了重要的艺术组成部分,诗词达到极高的成就,限制不再是限制,成了烧制美瓷的匣钵,“李杜”施展才华于此,“苏辛”释放情怀于斯。
  大铜章又何尝不是呢。设计师念及材料,虑至加工,心摇神游,方能得其要旨,异想奇思,梦笔生花。天造地就,自成妙品。
  境界为上,设计师须遵循,赏家亦同。
  大铜章以它的艺术性和技术特点吸引了许多人。于是就有许多爱好者欣赏它,收藏它,研究它。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审美需求和审美标准,他们的审视角度也会各有不同。藏家注重题材内容、视觉效果和铸造品质;设计师更关注艺术语言、艺术形式和艺术表现;铸造人士更会从加工技术上研究各种细节。但无论有多大的区别,其基本标准仍是相同的。专业设计师的职责赋予他们以使命,把更职业化的研究和思考注入作品,一部分表现在铜章里,另一部分储存在头脑中。头脑中的那一部分或许不够成熟,不够完整,或许正孕育着一种新的创造。我想从一个设计师的角度解析铜章的几个要点,为大家多提供一个研究铜章的渠道。
一、整体注重特色

铜章首先是把握它的整体感,要完整协调,具有特色。
  铜章有三大部分:设计、雕刻、工艺。设计师必须站在整体的高度,充分考虑三者之间的关系,将他们合理协调地柔和在一起,才能达到完美的统一。设计要考虑雕刻的发挥空间和艺术效果,能够有利于雕刻的表现,要考虑加工的可能性,能够被加工,不然,这个设计没有意义。雕刻的手段技巧要符合设计的艺术风格,利用雕塑的立体语言体现并加强设计的意图,完成艺术加工。工艺加工应忠实于设计和雕刻,准确反映雕刻的体积层次,进一步渲染设计的效果。实现了设计、雕刻、工艺的完美的统一,才能步入“境界”之境,让人感受铜章艺术的魅力,享受铜章带来的愉悦。
  铜章有许多流派风格,但不外乎两种结果,或合乎法度,或标新立异。
  所谓合乎法度,是讲究规矩,追求严谨,把控大局,至精至微,显大家风范;所谓标新立异,是出其不意,出乎意料,另辟溪径,别具一格,显创新精神。正是这样的差别和多样,才让铜章多姿多彩,尽显风流。相对钱币,铜章有设计雕刻和工艺上的特殊性,正是这种特殊,恩惠了设计师,也恩惠了它的爱恋者。
但是,如果简单地把合乎法度和标新立异认为是传统和创新恐怕并不准确。法度,作标准规范解;标新立异,即出其不意。设计雕刻有它的规律和法则,它是伴随人类文明的发展渐渐形成的,是人类长期艺术活动之经验的科学总结。讲究法度,并非死守教条墨守成规,即便是标新立异,也脱离不了规律和法则。在遵循法度的基础上讲创新,在创新精神里守法度。不讲法度的艺术为欺世,不求创新的艺术难发展。所以,不管是追求传统还是追求创新,都一样有法度,一样要求法度。讲传统未必不是亮点,讲创新未必就是精品,有法度才有“品”,才“专业”。评价铜章之高之低,必定是以此界定。
  所谓特色无非是设计别巨匠心,耐人寻味;雕刻处理巧妙,显现功力;工艺精美无暇,形制独特。有特色才能吸引人,吸引人才能唤起共鸣,赢得青睐。相反,如果没有特色,则淡而无味,且不谈人们是否喜欢,起码也是资源的浪费,罪过罪过。
  确实,要求一件艺术品十全十美未免太苛刻,设计、雕刻、工艺三者中有一个方面很有特色,很出彩,能让人心动就很有意思了。不过,要求高一点不会错,要求高一点,水平才会高一点,铜章才会好一点,喜欢的人才会多一点。
  二、设计要有学问
  铜章的设计是很关键的,构思、构图,对图案形式、铜章形制的考虑,都为铜章的最终效果奠定了基础。设计可以表现设计师的艺术才华,也反映设计师的综合能力。例如设计师把握主题的能力,艺术想象的能力,绘画造型的能力,驾驭整体的能力等。设计师对主题的把握有四个层次:正确的认识,正确的理解,正确的把握,正确的表现。这是一个连环的过程。对主题没有一个客观全面的认识,就不会有正确的理解;有了正确的理解,才可能作出恰当的提炼和取舍;通过归纳概括,舍弃次要,取其精华,运用适当的形式和形象把设计师所要传达的理念、意图固定下来而完成一个设计。当然,设计有立意、品位、能力的高低之分,深浅之分,但已基本上能够切中主题,不致于偏离。
  钱币设计要把握一种“钱币感”。同样,铜章设计也要有一种“铜章意识”,这种意识非一朝一夕所能得。
  在我看来,设计大铜章很讲究“领悟”。
  常有一种情形:见一物件或一画面怦然心动,“大铜章做成这样多漂亮”。即由此即彼,见物思迁是也。这是一种无意的相撞,却是一种有意的契合。此物件、此画面一定是含有属于大铜章特有的性格,有心就能碰上。碰上了,你就多了一手。心里有,眼里就会有。
  也有另一种情形,“这要是做成大铜章多漂亮”。表面看与前者无大差别,其实不然。前者看到的是“式”,由你去悟,去发散;而后者看到的是“形”,你要效之,取之。
  这种领悟要能取以致用,融会贯通,不要生搬硬套,弄巧成拙。
  悟性源于天分。天分高,易得要领,得要领者才能成大器,出大作。不要以为悟性不能滋养,多思者必多探究、多琢磨,久之,一定长学问,学问深了,悟性自生。
  面对设计,有时是突发灵感,一挥而就,有时是苦思冥想,谨慎落笔。突发灵感也好,苦思冥想也好,为来为去就是为在设计里多一点学问,让铜章有点看头。比如有点深层次的内涵,有点有意味的形式,有点有意思的比喻;比如用坚硬表现柔软,用少表现多,记白当黑,以凹作鼓……
  好作品里一定有学问。看大铜章就要看它里面有没有学问。
  三、雕刻决定品质
  雕刻关系到铜章的整体性格和风貌,决定铜章的艺术品质。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再好的创意,再好的设计,都要*浮雕来体现。浮雕做好了,熠熠生辉,浮雕做得糟糕则黯然失色。设计为铜章谋划了一张蓝图,拟定了一个布局,设计是个基础。如果设计稿出色,能够激发浮雕创作的情绪和兴趣,便能促使浮雕制作时尽情发挥。如果设计稿不够理想,还能借助浮雕加工补救,进行第二次创作。所以,雕刻之重要显而易见,不容忽视。
  设计师最好是既会做设计又能做浮雕。虽然不管什么样的设计稿都能做成浮雕,但是,会做浮雕,懂得浮雕语言和浮雕规律的设计师设计的图稿,与不懂做浮雕的设计师设计的图稿一定是有很大区别的。我们不能要求设计师都会做浮雕,但是一位专业钱币设计师不会做浮雕是不可想象、不可思议的。
  浮雕的整体风格,造型特点,雕刻手法多种多样,每一枚铜章都可能有特别的处理方法,无论什么方法,都是要根据对象内容来定,这都要看雕刻师是如何理解了。美的形式很多,精细的美,粗犷的美,逼真的美,变形的美,简约的美,丰富的美,力量的美,柔软的美,整齐的美,变化的美,端庄的美,狞砺的美,肌理美,形式美,等等,等等。还有许多没数过来的美的形式,都会在铜章上运用,但又都是在脑袋里装着的,在雕刻中体现的,脑子里没有,手上怎么能有。做到哪里是哪里,是不可能做到内容、形式、手法的完美统一的。
  雕刻一定是带有一种情绪的:流畅的,奔放的,一气呵成充满激情;那种静静的,淡淡的,含而不露则透出理性。雕刻师要进入角色,要学会感动。你自己一点都不感动,你的作品怎么可能去感动别人。人的品质决定了作品的品质,你的心动起来了,金属也会动容。
  四、工艺锦上添花
  俗话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人在乎长相,更在乎气质。气质是一种内在品质的外部体现。设计雕刻都完成了,“气质”就变工艺了。
  打扮不只是描眉勾眼涂脂抹粉,而是借助于一种手段更充分更清晰更完美地将设计雕刻的神采风貌展现出来,是将设计雕刻的品质进一步物化。
  金属材料的感染力是令人激动的,富有生命力的气质力量随金属而流淌,荡人心魄。当浮雕变为钢模,再由钢模变为另一种浮雕时,设计师的眼睛也变得有点陌生。这个过程让他们充满着期待和希望,等待着一瞬间的惊喜。浮雕在泥里诞生,铜章在火里诞生。金属就是金属,它的坚硬,它的份量,它的光泽……,它用另一种语言在叙述。
  工艺的优劣是藏不住的,花纹的清晰程度最说明问题。金属的光泽、质感,线条的犀利、圆弧的润泽,体的分量、点的力度一样一样都看的清清楚楚。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表面处理是最后一道工艺,上好了,神采奕奕;上不好,暗淡无光。我认为,浮雕做得好,上色允许深些,但面积不要大,切记保持透明度。层次和立体感浮雕本身都有,只需勾勒一下轮廓,稍稍渲染一下足以。
  浮雕不够好的,只能靠上色补救,利用深浅调节效果,这就看上色工人的眼光了。
  对我来说,大铜章是片自留地,我喜欢在这里耕耘。自己选种播种,自己管理施肥,等到收获尝尝果实,哪怕有点涩,心里总有些甜意。涩久了,我便多了点经验;甜够了,我更对它情有独钟。
  随着不断地实践总结,随着加工技术地进步,我对大铜章的认识和理解在改变。我在积极的摆脱固我,突破以往着眼于物,拘泥于主题,束缚于文学性、叙事性,更多的探求什么是大铜章特有的语言、性格,想使它更纯粹一些,更本质一些。从前设计考虑较多的是画面,比较平面,比较二维。现在则多想着触觉、手感和器形。当然这并不等于抛弃物和主题,我想换一种表达方式。有时我在想,如果不把主题看得太沉重,淡以待之,大而言之,侧而视之,创作是否会不那么“痛苦”,如果能把设计带入一种“玩”的境地,那所谓的灵感是否会更多的闪现。“玩”不是戏弄,它是一种境界,是主客体间的契合。先人有训,1500年前刘勰在《文心雕龙》里说道:“思理为妙,神与物游”,即表明物我交融,“游”字妙。又说“物色之动,心亦摇焉”,说出了创作主体对客体的心灵感悟,“摇”字妙。与西方艺术重功利讲逻辑不同,东方艺术重精神讲意境,这种物我合一,大而化之的观念说明创作活动是一种主体性很强的精神活动。我们对物象并不以简单描摹为能事,而应一以贯通,中得心源,整体把握,如此才能由浅入深,探得真谛。
  许多人喜爱大铜章,许多人研究大铜章,总有些话题说不完。
  东西方文化有着很大差异,这种差异使得两种文化之间有时的确没有可比性。两种文化表现出来的价值标准直接影响到审美取向,无论绘画、雕塑、建筑,从造型观念到形态样式都有着截然不同的特征,这种差异和特征同样也表现在各自的钱币上。
  很特别的是大铜章是个例外。
  客观地说,我们所谈的大铜章是机制币的派生物,是一种舶来技术,不是我们的传统。如果说我国的大铜章源于花钱,似乎有点勉强。大铜章与花钱并无血缘关系,完全是它的加工方式决定的。大铜章的价值很重要的一点是成就于它的加工方式,它是机制产品,形制样式,规格尺寸,浮雕高低,金属分布等都得按规矩,违背了规矩,一切枉然。我们研究评价大铜章也是以这些要素为标准。而花钱则不然,它是浇注成型,金属流到,物件自成,大小不受限制,形态不受限制。所以,花钱不是大铜章,不能混为一谈。
  我们可以也应该将我们的文化表现在铜章上,在艺术上体现民族特色,独树一帜。但是我们无法回避的是:中国外国大铜章加工的技术标准是同一的。尽管我们有了先进的设备,也有了一些经验,应该看到,我们依然还有很大差距。不可回避的还有,大铜章的艺术语言,表现手法很大程度上也是采用了西方的方法,与传统的西方国家相比,我们还要好好努力。
  近年来,我们的铜章已经走向大规格高浮雕,体现了我们的能力和进步,为铜章搭建了一个更大的舞台,为铜章艺术打开了一个新的空间。但也渐渐形成了一个误区:盲目求大求高。
  大规格高浮雕固然过瘾,但并不等于都要追求大和高。艺术产品有它自己的规律,适当的题材选择适当的形式和规格,是创造美的一种法则。
  大有大的气魄,小有小的精致,高有高的分量,薄有薄的典雅,各有精彩,各有魅力。规格的大小要根据题材内容和艺术效果来定,艺术不以大小论英雄。相反,大规格的铜章里没有足够的内涵,很容易造成空洞单薄,显得苍白,没有力度;有些形象也不适合做成高浮雕,既不符合艺术规律也不符合生产工艺,未必会有好的艺术效果。我们都见过国外许多40~60毫米之间的铜章,做得非常漂亮,精致可爱,我们为何要拒绝呢?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大铜章"是一个什么概念?是形式还是尺寸?如果是一个形式,那何必要定于60毫米以上,如果是一个尺寸,那60以下的不就可惜了吗?我觉得,可能是“大铜章”这个名词本身有些问题,关键是个“大”。
  我很想为大铜章找一个新名词。“大铜章”这个词,怎么看也是个俗称,不是学名。国外都称“纪念章”,这个名词其实很科学,但用在我国可能有问题。因为历史的原因,“纪念章”在我国已有特定的指向,容易产生混淆。除“纪念章”之外,什么是更合适的呢?很希望有高人出招。我想,如果首先能把这个“大”字去掉,有些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

发布时间:2012-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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